太阳的光辉驱散了黎明前的黑暗,雄鸡的啼鸣,预示着新一天的开始。
尽管天色尚早,维娜与她的父亲此时已走在村外的羊肠小道上。穿过眼前这片树林后再直行不到20分钟,他们就能到达目的地。
这次一定要帮上父亲的忙――女孩如此下定决心。
讽刺的是,仅仅一小时后,看着汗流浃背的女儿,父亲便心疼地说道,“维儿,你先去歇会吧?”
“不,我还……”因长时间劳作而全身酸痛的维娜微微抬起头,勉强对父亲一笑,“还能坚持……一会。”
“力气活我自己会做的,现在时候也不早了,回去帮妹妹做午饭吧。”
维娜还想再说些什么,然而嘎吱作响的脊椎对她发出了警告――这种程度的工作已经是她的极限了。
“嗯,那我先走啦。别勉强自己哦,爸。”
“哦!路上小心。”
疲倦的农民没有多说什么,他一边露出苦笑,一边向走向田埂的维娜挥了挥手。
“那孩子真是……想分担农务啥的,还太早了啊。果然当时该要个男孩吗……”他无奈地摇摇头,继续投入到辛苦的劳作中。
比起依旧操劳的父亲,维娜此刻轻松了不少。虽然知道应该赶快回家,但少女爱玩的天性还是使得她放慢了回家的脚步。
女孩在林间漫步,张开手臂,沐浴在和煦的暖风之中。
“真是好天气呢……”
维娜解开头巾,任满头秀发在风中飘扬。好久没这样自在地散心了,少女不禁如此想到。
忽然,少女的眼角瞥见一缕白色,她吃惊地转过身去,瞬间,被眼下的景色迷住了。
郁郁葱葱的林中,竟斑斑点点地点缀着数百朵银白色的小花,再远处,树林外的草地更是被整个染为白色――那种白白得纯洁,白得透彻,一如寒冬凛冽的白雪,又像天际飘散的云朵。
维娜愣了一会,小心翼翼地走向不远处的草地。好奇心胜过了对未知之处的恐惧。这一刻,无论谁人阻挡,她也要穷极这片纯白的天国。
遮挡视线的树木被女孩抛在身后,随着视野逐渐扩大,展现在女孩面前的情景也愈发奇异。女孩不禁加快了脚步,与之相对地,她的呼吸也愈加急促。
那距离比目测要稍远一些。真正走出树林时,女孩已经气喘吁吁了。
她深吸口气,欣喜地睁开眼睛,打算以这个角度欣赏眼前的美景――但几秒钟前令她心驰神往的白色天国,竟已经无影无踪了。
取之而来的,是背对少女伫立于碧草之上,抬头仰望天空的陌生男子。
维娜慌张地后退几步,在确定眼前的男子并非幻象,而是确确实实存在于此地的人后,才小心地走上前去,“那个……”
“你也看到了吗?”一个温柔的声音传入少女的耳朵,“漫山遍野的白花。”
男子并未回头。但不知为何,他的声音却使维娜的心逐渐平静。
少女的心中泛起一阵涟漪。她慌张地点了点头,“嗯,你也……”
“那是送灵草。”这次,男子的声音中掺杂着一丝落寞,“那些花儿对于诸多无法进入轮回的灵魂来讲,是弥足珍贵的唯一的慰藉,亦为其尚存于世的象征。”
“是……吗?”维娜不懂男子在说些什么,但在她看来,男子似乎正讲述一个可叹的传说。
她呆呆地注视着男子修长的背影,许久,确定男子对自己没有恶意后,她开始慢慢走近他。
如同回应维娜一般,男子缓缓转过身来。
端正的五官刻画出清秀的面庞,被汗水打湿的刘海贴在额头上,深蓝的眼眸之中,映出睿智与隐忍的威光。
少女呆立在原地。
“真是位可爱的姑娘。”男子感叹道,“恕我无理。鄙人名为洛格利斯,为此赫斯特之骑士。”
“哦……哦?你是骑士?”
“虽然看起来确实有些落魄,但却是如此。”洛格利斯苦笑道,“眼下我,嗯,遇到了某些麻烦。”
“……有什么能帮上你的吗?”
少女不安地问道。
“虽然很不好意思,但我现在着实需要些绷带,”洛格利斯说道,“还有,肚子饿了。”
少女看着眼前一脸呆萌张口闭口“不好意思”的青年,疑惑地想到:这家伙真的是骑士吗?
不过,女孩子总是容易心软的――更何况,维娜似乎对眼前的帅小伙颇有好感――于是没费多少时间,她便答应了洛格利斯的请求。
与维娜告别后,洛格利斯久久伫立在原地,凝视着少女离去的方向,脸上写满了笑意。但不久,那笑容便逐渐淡去,最终幻化为一副因痛苦而扭曲的表情。
“够了!”洛格利斯疯了似的大吼道,“别再说了……杀掉你们的不是我……我没有……没有……”。
最后的“错”字还未出口,便化为痛苦的呻吟声。洛格利斯死死捂住耳朵,但那来自虚空的痛苦的呻吟,依然源源不断地刺激着他的耳蜗。
三天――足足三天,洛格利斯不曾入睡――那一声声苦痛的啼鸣,如同枷锁般禁锢了他的灵魂。
这一刻,骑士的心智被消磨殆尽――忍无可忍的洛格利斯抽出腰间的佩剑,毫无章法地刺向空荡荡的前方――即使他明知自己这种作为毫无益处,但这名背负盛名的英雄,还是将解脱的希望寄托于自己心爱的利刃之上,并奢求以其撕裂诅咒,获得解脱。
不久,精疲力竭的英雄轰然倒地。即使在失去意识前的最终时刻,他还是自言自语道:“我到底,做错了什么?”
一周前,20名青英将异端引诱至据此七公里外的溪谷中,进行抹杀。
常理来看,这本是一场20对1的毫无悬念的战斗,但这可笑的论断,却几乎在瞬间被那个人的力量彻底击溃了。
由血铸成的巨剑轻松斩断直剑、撕裂皮肉;超凡的移动速度使其在月光映照下甚至留下残影;赋有力道的拳击轻而易举地击碎对手的骨骼……
那明明是只怪物。
这不是战斗,而是屠杀。
即使明知如此,洛格利斯没有退却。他踏着同伴的血肉,与这名“异端”展开了生与死的博弈。
就连“赫斯特之牙”也不能挡下对方巨刃的斩击――洛格利斯如此判断到――既然如此,只能靠防反与闪避来化解对方的攻击。
事实证明,洛格利斯的判断是正确的。至少就速度上来说,洛格利斯与对手不相上下。
这场战斗演变成了旷日持久的消耗战。
一次次防反,一次次规避,洛格利斯渐渐看懂了对方的招式。
于是,圆月下,洛格利斯开始反击。
无需多言,“赫斯特之牙”贯穿了对方的胸膛。极近距离下,对方的血之巨刃根本派不上任何用场。
没给对方挣扎的余地,骑士拧动蛇腹剑的剑柄――瞬间,蛇腹剑化为致命的钢鞭――七十二片利刃搅乱了对方的肌肉,将异端的血连同内脏一起,剥离出来。
异端倒下了,骑士也濒临崩溃。
没等洛格利斯沉浸在失去战友的苦痛中,以异端的血为中心,满地血污开始聚集、凝固,在不知源头的黑色火焰的包裹下,形成了一个庞然大物。
那家伙手中握着的,正是方才异端持有的血之巨刃。
此时跪在地上的洛格利斯已无力气闪避。他只能勉强将“赫斯特之牙”架起,勉强抵御对方的攻击。
就连骑士自己也心知肚明,自己的下场,只有被撕碎。
但讽刺的是,第二天,他在太阳的光辉中苏醒,当然,手中的“赫斯特之牙”依然完好。
自从那时起,亡灵的哀嚎便缠绕于洛格利斯的耳畔,久久不散……
“呜……”
“没事吧?哪里不舒服吗?啊你受伤了,出了好多血……”
被焦急的维娜吵醒时,已是中午时分。
意外的,醒来后,那些聒噪的杂音开始淡去,取之而来的,是许久不曾感受过的宁静。
洛格利斯缓缓坐起身来,这才发现“赫斯特之牙”已经出鞘,而自己的战甲,已被鲜血湿透了。
不过就洛格利斯个人而言并没有感觉有任何不适,甚至说,他觉得现在的自己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有精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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